岁月之下,那些令我注意的女孩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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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CAF奇葩团队的分享随笔:
最近关注的一个人、一个地方、一个事



#01
最近关注的一件事:
一张女孩照片的五十年


上周我在《iWeekly周末画报》的微信公众号里看到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故事。整整50年前,1972年的6月,一个同样潮湿的东南亚的夏天,一位美联社越南籍摄影师⻩幼公(Nick Ut)给一位9岁小女孩拍摄了一张照片。这是一张放在任何时代、任何地区、任何人看了都会感到触目惊心、无法忘怀的照片。


《凝固汽油弹女孩》(Napalm Girl) 1972年6月8日,摄影:⻩幼公(Nick Ut) 图片来源:CBC News


照片中的这名越南当地女孩叫潘金福,当时她年仅9岁,身处在那时世界最为苦难的中心——越南战争的战场。潘金福和画面中其他孩子从他们正在遭受汽油弹轰炸的家逃跑,当时在家中赤身的她背部沾上了燃烧的汽油。战地记者⻩幼公此时正好与她迎面相遇,听到女孩大喊“太烫了,太烫了。” ⻩用最快的速度以手中的相机记录下了这个画面,随即放下摄影器材,救助了画面中所有的孩子。


今年59岁的潘金福。图片来源:纽约时报。

如今50年过去,潘金福已经59岁,这位越战的难⺠在离开战乱的土地后成立了专⻔为战争中的儿童提供援助的慈善机构“国际金基金会”(Kim Foundation International)。


潘金福背后因汽油燃烧弹造成的伤痕。图片来源:The Boston Globe。

潘金福近期接受了纽约时报的采访,谈到了她身处越战和战争结束后的心理感受。她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她面对救助她的记者⻩幼公永远心存感激,却也常常怀恨于心。站在今天去回看,这一切也不难理解——没有一个女孩愿意赤身裸体跑到大街上,还被拍下来发布到全球。这样的经历让潘金福每次面对公众和自己的伤疤时都感到羞耻和难堪。然而越战后的20年里,各国媒体还在不断找到潘金福让她剖析自己的苦难,以让公众珍惜和平且获得力量,这一切也使潘陷入⻓期的焦虑与抑郁中。


今年71岁的⻩幼公和59岁的潘金福。图片来源:https://www.kdrv.com

上个月,潘金福与拍摄者⻩幼公携手将这张照片副本在梵蒂冈圣彼得广场向当今教皇方济各进行了赠送仪式。潘金福坦言直到这一刻,她才接受了所有的往事。我想她的这番感言绝不仅仅是被神圣的仪式感所触动。而是一个普通人在经历苦难和继续生活在苦难的阴影下,经过50年——半个世纪的真实成⻓与突破。

我最近常常在想,普通人身处于时代的变故中到底能做什么呢?大多数人面对无法预知的前景、失控的生活,开始不断怀疑“这个世界还会好么”和反问“为什么是我遭遇了这些”。作为普通人,我们除了默默等待“这一切都过去”,还能有怎样的精神让自己“支棱”起来,让自己“营业”下去呢?短短几十年的生命,又有多少年华能这样付诸于等待呢?

《凝固汽油弹女孩》的故事,让我放下了以上的发问。突如其来的变故本就是生活的一部分,普通人或许没有实力去扛住困难与⻛险,只有活下去,过一天是一天地去好好生活。也许人们不会感到命运被改变、甚至会感到更难更糟。但我们多活一天,就是在困难中坚持了一天,就一定比昨天的自己更“资深”了一点。不管别人如何评论你的生活(任何人也无权评论),从困难的岁月中走过来,我们每个人就是拥有强大能量的人。

#02
最近关注的一个人:
女性⻘年创作者


今年5月BCAF联合佳士得发布了“女性⻘年艺术家资助计划”,该项目旨在发掘与支持中国大陆地区毕业5年内的女性艺术家。作为这个项目的负责人,我非常想了解当下这个时代,各个地区从事艺术创作的女生都在想些什么,她们会发表什么观点,会通过何种方式表达。

抱着这样的心境,我最近又看了看自己的书架,找到一本和女性表达有关的小说——《女孩们》 (The Girls) ,这是一本近几年上过Amazon榜单的书,其作者是一位生于1989年的美国女生叫艾玛·克莱因(Emma Cline)。这是她出版的第一本书,当时她27岁。


右:《女孩们》封面 图片来源:amazon.com
左:作者艾玛·克莱因 Emma Cline 图片来源:wired.com

当我看到这是她出版的第一本书时,让我想起了BCAF在2016年发起的“破壳计划”——支持中国⻘年创作者出版第一本书。故而很好奇,一个美国女生的第一本书会讲什么样的故事。

一开始,我非常不适应作者的表达方式:一种肤浅、漫无目的、迷迷糊糊的语言风格。但纵观这部第一人称视⻆的小说全局,这种文字⻛格和主⻆的心理状态是非常符合的。作者通过小说中的女性视角,用一种漫不经心的状态,浅浅道出一个好莱坞⻩金时代后,社会中的现象与问题。

上个世纪70年代,小说的女主⻆和母亲生活在前好莱坞明星外婆留下可观财富的庇荫里,坐享着早年影视娱乐资本红利下的生活。她们穿梭于美国加州山坡上,永远充满阳光的别墅里举办的娱乐行业派对中。这样的生活让年轻的女主感觉到越发苍白、虚度、无力。一次偶然的机遇,女主认识了一群不同寻常的女孩,她们是那么有活力又有点特别。而女主跟她们深入交往后,才明白自己和她们一样陷入了当时常⻅的邪教组织中,遭受着精神控制。当多年后女主走出这段经历后,她意识到自己离“寻常”的生活越来越远。

在当年最擅⻓“物化”女性的好莱坞,女孩们独立分析现实和拥有自我思考是不被鼓励的。因而女生被邪教团体操控在70年代的美国很常⻅。作者艾玛在谈到这本书时表示:“那一段时光,我都花在了准备自己上。那些文章告诉我,生活不过是一间等候室,直到某个人注意到了你。而同样的时光,男孩们花在了成为自己上。”

岁月流逝,时代变迁,一个女生在今天还是被会告知:展现最好的自己,遇到合适的人(伴侣)才是最要的,如果遇人不淑生活将会受到多么大影响、多么的可怕。而施展自己的抱负,为自己增加实力与财富,这样的女生是那样不可接近、强悍、手段了得。


《爱X死亡X机器人》第三季-吉巴罗,图片来源:Netflix

正好看完小说,看了《爱X死亡X机器人》第三季。我看到最后一集——湖妖吉巴罗,感到这个⻆色和小说中的女孩们有着相似之处,她们即使持有着财富和美貌,但仍归于孤独与迷茫,并时常伴随着莫名的恐慌。迷茫往往会招致危险的到来,作者艾玛将这些现象从女性的视⻆铺陈开来,留给读者,留给公众去思考,女孩们迷茫的背后是怎样的现实,她们的未来该走向何方。

#03
最近常常想起的一个地方:
东京,涉谷


好久没机会去旅行了,所以最近常常在脑海内拿以前的“存货”(旅行的回忆)反复回味,应该也算是一种疫情下的“自嗨”吧。其中2018年在东京为期1个月的旅行印象特别深,闲暇发呆的时候脑子里放的就是这次旅行中的画面。


涉谷商区的十字路口。图片来源:motto.jp.com

那是我第二次去东京,我在网上租了一个位于涉谷区的房子。涉谷是东京老牌的商业中心了,这里无论购物还是交通都极其便利,治安也不错,非常适合外国人或旅行的人居住。

很奇怪,现在回想这次旅行中所有好吃好玩的事我通通不记得了(可能当时吃了牛舌套餐、居酒屋的烤饭团)。反而是我对这次旅行中结识的当地人的画面非常清晰,尤其是那些日本女孩们,她们的画面就像纪录片一样,最近总在我脑内循环播放着。


涉谷樱之丘街道附近。图片来源:tokyo.cheapo.com

那次旅行我结识的第一位日本女孩是租给我房子的奈美(化名)。房子在涉谷区的樱之丘街道上,离一所外国语大学很近。奈美是该校的在读博士兼助教,她上传了她亲戚的这间房子到网上。

本来我俩没什么机会交流的,但入住的第一天出了点插曲:我来到租好的房子,发现里面非常混乱,像被打劫的现场——这和网上描述差太多了吧。我急忙给奈美打电话,用英语严厉地控诉她的房子情况不属实。终于到晚上奈美在⻔口出现了,她原来年纪28-32岁,没化妆没染发,戴着一副平庸的黑框眼镜,和我印象中日本时尚杂志里的精致女生造型相差太远。她身后跟着她的男朋友,一位染着一头白金发色的男生,从面相上明显比奈美小很多。

这样的情侣组合让我注目了好几秒,然后被他俩突然的“土下座”(日本式跪地道歉)打断了。他们一边道歉,一边把自己从宜家买好的新家居用品换上,摆好、打扫干净。这时男生先告别回家了,留下我和奈美面面相对。奈美这才跟我解释了事情的原委:原来上一个租房子的是两个来自瑞典的大汉,没想到他们把房间弄得这么乱,收拾房间的人也没有及时赶到。她和男友本来在去北海道休假,结果刚落地北海道机场就接到了我的电话,于是他们就原地赶紧坐⻜机回来了。说着她从包里掏出一盒北海道机场买的点心,送给我作为赔礼(真是心细啊这个女生)。我慌忙接过,想到在电话里骂了她,心里有点不好意思。

奈美的英文很流利,她继续用英文介绍着自己的情况:日本的年轻人这几年不好找工作,收入也都不高,难以应付东京的生活成本。自己大学读着博士当助教的收入有限,经常想各种增加收入的办法。除了帮助亲戚运营房屋出租外,她还帮出版社分销杂志(说着又从背包里拿出好几本最新的本地时尚杂志送我),还课外教外国人学日语、教本地人学英语... ...听着她各种打工生活,我都觉得倍感压力。“除了赚钱生活,你还能有精力去做有趣的事吗?”我尝试着转移她的话题。

她停顿了一下,拿出手机分享了我一个志愿者信息网站。她说她经常在这个网站上搜索世界各地的志愿者项目,只要是包志愿者住宿的项目,她都愿意去。这样一边志愿服务,一边体验当地的文化、欣赏当地的景色。不知不觉越聊越晚,我便请她在客厅的榻榻米上睡下。奈美随手拿了一条毛巾被,连枕头也不用直接倒地就睡。无论我怎么劝她用我搬来的床垫和枕头,她都给婉拒了。

望着她在地上快速入睡的背影,我暗想——原来日本也是有女汉子的。我眼睛正要合上,突然被一连串的震动声吵醒,我睁眼一看原来是窗户和⻔在木框里高速的震动。坏了,地震了。我赶紧跳起来拉上奈美下楼,但是奈美完全不为所动一直昏睡。1分钟后震动停止了,我也回到床上战战兢兢地睡去。

第二天起床发现奈美已经离开了。厨房橱柜上留着字条——感谢招待,地震了没事的,奈美。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地震有4.8级(当然这也许在日本不算什么),也是后来我才看到,因为担心我旅行的心情被房子的问题影响,她最后在平台上把租金都退给了我。唉,真是倔强,也许坚强的人都难免带着点倔强吧。


参考文章:
《50年后,那个“战火中的越南小女孩”怎么样了》作者:艾哈斯基
iWeekly周末画报 《女孩们》作者:艾玛·克莱因,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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