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怀、修复与疗愈”,一场让人重新思考艺术疗愈的大型群展


▲ 约翰娜·赫德瓦(Johanna Hedva)的作品《时钟总是错误的(The Clock Is Always Wrong)》,图片来源:Laura Fiorio

数把黑刀钉在墙面,许多假肢悬挂在人们头顶,蜥蜴头像与抗议标语一同伫立,这是展览《YOYI!关怀、修复与疗愈(YOYI!Care, Repair, Heal)》现场的情景,这场群展从去年 9 月 16 日起在德国柏林格罗皮乌斯博物馆(Gropius Bau)举办,也是柏林艺术周的一部分,直到上个月 15 号才落下帷幕。25 位国际艺术家/艺术团体在这场展览中带来他们的批判性思考,重新诠释“关怀、修复与疗愈”的概念。


#01
树形艺术装置下的先导讨论



▲ 格罗皮乌斯博物馆,图片来源:Mathias Völzke

2021 年 11 月 4 日至 7 日,作为此次展览的先导动作,格罗皮乌斯博物馆举办了为期四天的“Ámà: 4 天的关怀,修复与疗愈(Ámà: 4 Days on Caring, Repairing and Healing)”活动。

当时全球面临着疫情时代的紧急情况,社会、政治、经济以及人类的心理状况都受其波动影响。活动邀请了与艺术疗愈有关的工作人员、研究员、活动家和艺术家聚在一起,分享他们的疗愈方法、影像作品、经历观念等。


▲《Ámà:聚集地(Ámà: The Gathering Place)》,图片来源:Luca Girardini


▲ 博物馆内的“共鸣室”,既是此次四日活动的场地之一,也在后续的展览中再次使用,图片来源:Gropius Bau


活动场地在博物馆巨大中庭的一座 9 米多高的树形装置周围,这是艺术家埃梅卡·奥格博(Emeka Ogboh)的作品《Ámà:聚集地(Ámà: The Gathering Place)》,在西非伊格博族语言中,“Ámà”就是社会生活的物理和象征中心,是举行仪式、娱乐、贸易和日常社会交流的聚会场所。

会谈和小组讨论、聚餐、儿童工作坊、非正式会谈、减压空间等形式的活动都在此展开,为展览《YOYI!关怀、修复与疗愈(YOYI!Care, Repair, Heal)》预热。


▲ 联合策展人斯蒂芬妮·罗森塔尔 (Stephanie Rosenthal),图片来源:Gropius Bau

在接受采访时,联合策展人之一的斯蒂芬妮·罗森塔尔(Stephanie Rosenthal)表示这个预热活动有意扩大了研究范围。“作为展览的准备阶段,它让我们探索系统和结构的相互依赖和纠缠,如机构和人之间的关系,以及历史上建立的障碍,这些障碍通过语言、建筑等等得以延续。许多地方已经在努力寻找最广义的关怀和修复方式,同时着眼于它们背后的历史。”


#02
YOYI!关怀、修复与疗愈




▲ 吉拉马拉艺术和工艺协会(Jilamara Arts & Crafts Association)的影像作品《YOYI(舞蹈)(YOYI (dance))》,图片来源:Jilamara Arts & Crafts Association

2022 年 9 月 16 日,在柏林艺术周期间,《YOYI!关怀、修复与疗愈》正式开展。在澳大利亚北部原住民的提维(Tiwi)文化中,“YOYI”是具有仪式性质的歌曲、舞蹈和聚会,展览引用这个词语把大家聚集在一起庆祝与悼念。

在气候危机加剧、全球疫情持续、政治不稳定以及独裁和民粹主义政权崛起的背景下,关于健康、土地的公平使用和分配、宗教仪式、近代史和非殖民化实践的讨论出现在展览中。25 位艺术立场并不相同的国际艺术家/艺术团体“YOYI”在此,提倡拥抱祖先的存在,以实现代际疗愈,修复创伤,通过舞蹈、歌曲、仪式和多语言交流进行肢体体验,反思现有关怀系统中的可及性和不平等现象,赞美那些通过自己的行为改变主流结构的艺术家。


▲《无题 2(Untitled 2)》,图片来源:Paula Rego & Cristea Roberts Gallery

与艺术疗愈相关的展览即使在疫情时代开始之前也并不少见,当被问及《YOYI!关怀、修复与疗愈》与其他艺术疗愈展有何不同时,斯蒂芬妮·罗森塔尔说这场展览“旨在表明艺术家不仅通过他们的艺术,而且通过他们的行动对社会结构产生影响并带来社会变革”。

斯蒂芬妮·罗森塔尔举例了出生于葡萄牙里斯本的英国著名的女性画家保拉·雷戈(Paula Rego),采取激进态度的她在 20 世纪 90 年代末公开反对葡萄牙当时的堕胎法,她在 1998 到 2000 年间创作了一系列作品,描绘了女性在堕胎之前、期间或之后的情景。在 2007 年,葡萄牙终于堕胎合法化。

《YOYI!关怀、修复与疗愈》现场展出了堕胎系列的“无题 1–8”,画纸上的女性面对观众并回头凝视,毫不退缩。斯蒂芬妮·罗森塔尔认为保拉·雷戈“说明艺术可以作为一种手段来减轻历史上的不公正或不满,或者至少让它们可以被看见”。


▲《YOYI!关怀、修复与疗愈》现场展出的《双挂毯:修复(1915)和复原(1973)(The Twin Tapestries: Repair (1915) & Restitution (1973))》,图片来源:Laura Fiorio


▲ 2019 年格雷斯·恩迪里图在布鲁塞尔的非洲博物馆进行“疗愈博物馆”项目表演的现场,图片来源:Caroline Lessire


有的艺术家的概念更理想主义,英国肯尼亚艺术家格雷斯·恩迪里图(Grace Ndiritu)一直在创作“疗愈博物馆(Healing The Museum)”项目,她认为“博物馆正在消亡,而‘疗愈博物馆’试图通过让世界变得更安全、更有善意来重新理解彼此”。

格雷斯·恩迪里图从 2012 年就开始创作“疗愈博物馆”项目,这次展览现场也展出了其中部分作品,在去年的四日活动中也有“疗愈博物馆”的身影。格雷斯·恩迪里图引入了萨满教的一些传统,融合了倾听和接受、给予和分享的行为,让人与人重新共享博物馆空间,在精神上共生。


▲ 《GABAN |身体解剖记录:超越塔斯马尼亚(GABAN | Anatomy of a Body Record: Beyond Tasmania)》,图片来源:Laura Fiorio

除了兼有萨满祭司身份的格雷斯·恩迪里图,这场展览里很多参展艺术家都有多重身份。

澳大利亚艺术家、作家布鲁克·安德鲁(Brook Andrew)与澳洲原住民族维拉朱里(Wiradjuri)有着母系血缘关系,作为一位原住民艺术家,布鲁克·安德鲁在很大程度上都代表着原住民社区。“GABAN”在维拉朱里语中是“奇怪”的意思,布鲁克·安德鲁创作了一部以人类学博物馆为背景的创伤后戏剧,讲述了许多相互关联的故事。该剧展现了澳洲原住民对时间的理解,他们渴望创造一个治愈空间和一个超越殖民创伤的世界。


▲《农夫的智慧(Farmers’ Wisdom)》,图片来源:Laura Fiorio

将自己称为健康科技政治从业者的艺术家塔比塔·雷扎尔(Tabita Rezaire)把自己变成农民,她通过作品《农夫的智慧(Farmers’ Wisdom)》探索土地、社会和人民如何从殖民主义的遗留问题中恢复过来。这座土坯小屋邀请观众在“地球的子宫”内休息,观看艺术家对四位农民的采访,视频探究了地方、科学和精神知识是如何代代相传的。


▲ 《疗愈之国(Ngangkari Ngura - Healing Country)》,图片来源:Andrew Curtis

来自澳大利亚南部的艺术家贝蒂·玛弗勒和马林加·伯顿(Betty Muffler & Maringka Burton)在他们的画作上描绘了“疗愈之国”的景观与河流,艺术创作来自他们的日常工作经历,除了是艺术家,他们两个人也是被称作“尼岗卡利(Ngangkari)”的传统治疗师,这个职业在原住民文化中已经延续了数千年。


#03
批判地看待艺术疗愈



▲捷克艺术家伊娃·卡托塔法通过《管道系统的自白(Confessions of a Piping System)》展示了一系列抗议口号和从笼子般的环境中突出重围的动物剪纸,让人联想到被困或无能为力,图片来源:David Stjernholm


▲ 乔治亚·萨格里(Georgia Sagri)的作品在展览中,图片来源:Laura Fiorio


在《YOYI!关怀、修复与疗愈》中,也有部分艺术家更批判性地看待艺术疗愈的作用。表演艺术家乔治亚·萨格里(Georgia Sagri)认为“痛苦必须被承认才能接着进行修复,当我们带着痛苦倾听时,就会有改变的希望”。


▲《无题(Untitled)》,图片来源:Laura Fiorio



▲《在沉默(On Silence)》,图片来源:Laura Fiorio


阿尔及利亚-法国艺术家卡德尔·阿提亚(Kader Attia)的艺术实践是对修复概念的全面审视,在装置《无题(Untitled)》中,他调查了东西德统一后持续三十多年的集体创伤的遗留问题,这一历史创伤仍然是无法逃避的创伤。

另一件作品《在沉默(On Silence)》在视觉上更引人瞩目,大量具有疤痕与缝线的假肢悬吊在天花板上,使人想起曾经治愈的伤口和减轻的疼痛。这件作品揭示了笼罩在政治暴力中的沉默和压制,让人们看到了那些经常被忽略而没有说出来的东西。卡德尔·阿提亚认为这一装置体现了身体和心理创伤,将修复理解为一个记忆而非抹去的过程。


▲ 塔比塔·雷扎尔(Tabita Rezaire)的参展作品《农夫的智慧(Farmers’ Wisdom)》,图片来源:Laura Fiorio

德国艺术家安德里亚·布纳特(Andrea Büttner)着眼于与环保主义和有机生活方式相关的关怀概念,她的摄影作品拍摄了纳粹在达豪集中营建立的杂草丛生的植物床和药草园,壁画则呼应了植物床的网格状形状。她想提醒人们,这样的生态保护是以残忍和人类痛苦为代价的,而这种痛苦是不可能治愈的。人类难以摆脱历史的结构和创伤。去年 7 月,安德里亚·布纳特还在格罗皮乌斯博物馆举办了一个“反对治疗(Against Healing)”研讨会,讨论右翼运动与环保主义之间的联系。


▲ 拉旺·乔杜里(Lavkant Chaudhary)的参展作品《奴役法令 系列 3(Maasinya Dastoor Series III)》,图片来源:Laura Fiorio


▲ 穆罕默德·布卢萨(Mohamed


在斯蒂芬妮·罗森塔尔看来,即使部分艺术家的立场几乎完全对立,也仍有必要展示所有的观点。她认为从广泛的角度来看待“关怀、修复与疗愈”这个主题很重要,不能仅仅只依靠西方的视角,即使是特定的立场也会产生影响。


▲ 安妮·杜克·希·乔丹(Anne Duk Hee Jordan)的参展作品《世界之遥,海洋生物的盛会(Worlds Away, Clam Extravaganza)》,图片来源:Laura Fiorio


▲ 奥蒂·比艾斯基(Outi Pieski)的参展作品《Ládjogahpir 的回潮 - 回归玛塔拉赫卡(Rematriation of a Ládjogahpir – Return to Máttaráhkká)》,图片来源:Laura Fiorio


展览的出发点来自这样一个问题——“欢迎人们并给予热情款待实际上意味着什么?博物馆也必须是社区性的场所”。即使通过这样一场展览探讨了“关怀、修复与疗愈”的诸多可能性,但斯蒂芬妮·罗森塔尔也不否认真正的实践仍然困难重重。


资料来源:

1.《Ámà: 4 Days on Caring, Repairing and Healing》
https://www.berlinerfestspiele.de/en/gropiusbau/programm/2021/veranstaltungen/ama-4-days-on-caring-repairing-healing/start.html

2.《Healing The Museum》
https://www.berlinerfestspiele.de/en/gropiusbau/programm/journal/2021/grace-ndiritu-healing-the-museum.html

3.《With Stephanie Rosenthal for the Museumsjournal》
https://www.berlinerfestspiele.de/en/gropiusbau/programm/2022/yoyi-care-repair-heal/rosenthal_museumsjournal.html

4.https://www.berlinerfestspiele.de/en/gropiusbau/programm/2022/yoyi-care-repair-heal/ausstellungstexte.html#pierre_adler

5.朮art《塔比塔·雷扎尔(Tabita Rezaire)》
https://mp.weixin.qq.com/s/hhnA475Fw4H87-SJ3pEL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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